老話新說:鼠兔“是非功過”

2021年01月25日10:00  來源:青海日報
 

  日益凸顯的鼠害帶來的草原退化是個老話題,包括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在內,青海省三江源保護區所面臨的重大課題,也是保護中華水塔的重任之一。

  筑巢引獸以制鼠,通過修復生物鏈,重新構建草原生態平衡,這無疑是一個治理與保護,並且重建三江源草場生態平衡的“金點子”,以全新的科學理念,辯証地提出了青藏高原草原有效解決鼠害頑疾,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可行性方案。

  在瑪多縣,這一技術已經被廣泛運用,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已將該技術作為三江源生態保護和建設二期工程草原有害生物防控建設項目。

  一

  1月中旬,瑪多縣已是隆冬。早上9點,距離黃河鄉果洛新村外不遠處的草原上,一隻藏雪狐探出洞穴口,從望遠鏡中望去,寒風吹拂,藏雪狐神情悠然,給人這樣的潛台詞:“‘房子’拎包入住,食物唾手可得,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從2019年7月開始,類似這樣的場景出現在紅外線相機鏡頭中已不是第一次。三江源國家公園黃河源管委會主導、世界自然基金會參與,在瑪多縣試點修建人工野生動物洞穴,鼠兔的天敵藏狐、猞猁、狗獾等動物,這些一度成為草原“稀罕物”的野生動物,如今都能頻頻出現在過往行人的視野裡。

  瑪多縣人工建造的“暗堡式野生動物洞穴”,堅固隱蔽,保溫防雨雪,比天然巢穴的生存環境更為優越。三江源國家公園黃河源管委會在小半年的監控中發現,藏狐、猞猁、狗獾等野生動物來此並非是“走親戚”,而是真真切切地回“老家”定居。而對於藏狐、狗獾這類不愛自己筑巢,喜歡“拿來主義”的野生動物而言,這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但對於筑巢引獸以制鼠的重新構建草原生態平衡來說,曾一度斷開的生態鏈實現了“重連”。

  鼠兔以家庭為單位生活,一雄一雌通過一個夏季的繁殖數量可達十幾隻。據調查,青海省三江源平均每公頃鼠類洞口達1624個,有鼠類120隻,每年消耗牧草47億公斤,相當於286萬隻羊一年的食草量。

  筑巢引獸以制鼠的生態滅鼠的發明者是瑪多縣退休干部公保,經過他近三年的調查發現,以300公頃至500公頃的區域為一個單位設置“暗堡式野生動物洞穴”,在一公頃100個鼠兔洞穴容量下,完全滿足藏狐、猞猁、狗獾、猛禽等野生動物的食物來源,而鼠兔的數量和繁殖速度都能控制在草原可承載的范圍之內。鼠兔作為草原生態平衡環節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並未被“一杆子打死”,值得一提的是鼠害得到了有效控制,與此同時,因它給草原帶來的急速退化,也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二

  其實鼠兔並非草原退化的罪魁禍首,相反它是草原生生不息不可或缺的“精靈”。

  在上世紀70年代左右,人們為了自身的發展利益,開始大肆地索取自然資源。在三江源腹地生活的牧民,也為了提高自身的生活質量,開始肆無忌憚地擴大自家的牛羊,人們在草原活動的范圍和頻率開始擴大。據了解,1996年瑪多開始包產到戶,每家每戶牧民增加牲畜量,最高時整個瑪多縣承載了160萬頭牲畜,這就造成了局部的超載放牧,草原沙化比較嚴重。

  “因為人類活動加大的原因,野生動物棲息地遭到破壞,鼠兔的天敵銳減,直接誘發了鼠兔的肆意繁殖。”公保說。

  上世紀80年代開始,國內普遍認為鼠兔是青藏高原草場退化的元凶。一時間,無論是牧民還是研究者,都形成了一個思維定勢:鼠兔啃食優良牧草,挖洞堆土,是畜牧業生產中的一大害鼠。

  從上世紀60年代初到90年代,青海省約在20萬平方公裡的草場撒滿了毒藥,起初使用磷化鋅和氟乙酸鈉,80年代中期以后改用C型肉毒素。滅鼠藥被發放到村上,再分發給牧民,挨個投放到鼠兔的洞穴裡。在瑪多縣,牧民們甚至採取“地毯”式的投放:人們相互間隔一段距離站成一排,無死角向前推進,確保每個鼠兔洞都被投藥。然而這樣的滅鼠方法開展了近30年,高原草場退化的情況卻並沒有明顯改善。

  究其原因,鼠兔這樣食物鏈低端的動物,如果一段時間內種群數量急劇減少,就會相應地大量繁殖,彌補死亡的個體數量。無差別的投藥行為在滅殺鼠兔的同時,有可能殺死其他動物,包括鼠兔的天敵。如此以來,鼠兔一方面加大繁殖量,另一方面它的天敵又在減少,形成惡性循環,鼠兔滅而不亡﹔再有滅鼠需要在繁殖季前的冬天完成,而在高原最惡劣的天氣條件下,滅鼠工作往往執行不到位,導致應該控制其數量的區域被漏管,因此,草場恢復並未看到顯著成效。

  三

  筑巢引獸生態鏈修復式制鼠,要遠比簡單粗暴的毒藥滅鼠更能有效保護草原以及生物多樣性。

  事實上,作為草地生態鏈中的關鍵環節,高原鼠兔的存在也有著重要意義,只是數量不能過多。上世紀90年代以后,學界對鼠兔的看法已經有了很大轉變。鼠兔不僅不是“害獸”,反而是草原生生不息的貢獻者。高原上所有的食肉動物都依賴鼠兔生存,而且它的洞穴也為很多鳥類及兩棲類動物提供了重要的棲息地和繁殖地。同時,鼠兔挖洞的本能能讓土壤變得鬆軟,有助於牧草生長。

  “鼠兔更偏愛草本葉狀植物,家畜則喜歡禾本雜草和蒿草,因此也不存在‘爭奪食物’一說。”公保坦言,真正讓研究人員轉變對鼠兔的態度的重要原因,是對青藏高原草地退化原因的分析:“青藏高原地區人口增長,家畜增多,畜牧業發展迅速,研究人員意識到,過度放牧才是造成草場退化最重要的原因。由於過度放牧,使得植被的高度、覆蓋度下降,毒雜草比例增加,而這恰恰是鼠兔最喜歡的生長環境。有研究顯示,越是在重度、次重度的放牧區,鼠害越嚴重。”

  如今,在通往瑪多縣的公路沿線,時常會看到狐狸、狼、鷹等野生動物的身影。隨著“暗堡式野生動物洞穴”在瑪多縣的普及,20處人工招鷹架引來以鼠兔、兔子為主食的猛禽青睞,現在的草原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豎起一根孤零零的“電線杆”,上面沒有電線。這是為鷹和獵隼提供歇腳點的“鷹架”。效果立竿見影,鷹隼多了,鼠兔的數量也逐漸降了下來。瑪多草原修復生物鏈,完善構建草原生態平衡已經基本達到了預期的目標,鼠害急症得到了有效的緩解。

  “以前是草一動鼠亂竄,鬧心。現在是路遇鼠兔反倒為它的安全擔憂。”公保告訴記者,當鼠類的天敵定居繁衍后,自然構建的草原生態平衡雖不及原生態,但讓草原恢復已經有了起色。據他介紹,筑巢引獸以制鼠技術,一次性投資建設后受益期可持續15年至20年,與國家每年在三江源鼠害防控工程中投入的資金相比,這一防治技術具有節約投資、受益期長的特點,而且在草原生態鏈上不僅實現了原有的生物鏈體系,還實現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

 

(責編:劉沛然、陳明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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