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的丁香(我與一座城)

龍仁青

2020年10月19日09:30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西寧市區種植的丁香花。

  龍仁青攝

  1986年,我從一座小鎮上的學校畢業,被分配到了西寧工作。就這樣,我從草原進入了城市,成為城市工薪階層中的一員。那一年,我19歲。

  那時的西寧,以現在的眼光看,一點兒也說不上繁華,但在我眼裡,卻是一個令我眼花繚亂的世界,見到的每一樣事物都是新鮮的:寬闊平展的馬路、長長的可以彎曲的公交車、馬路上的白衣交警以及在交警一側眨著眼睛的紅綠燈……

  西寧的一切讓我感到新奇:西門口的餃子館、大十字的新華書店、五四大街天天能看電影的青海劇場……我最喜歡去的地方還有熱鬧的水井巷市場,那裡有烤羊肉、酸奶這些讓我想念起家鄉的吃食。偶爾聽到街頭歌手的龍頭琴彈唱,熟悉的韻律讓我的心瞬間就能回到家鄉的草原。

  青藏高原將西寧裹擁入懷,把它抬升到了海拔2200多米的高處。這樣的高度,讓春天的到來仿佛放慢了腳步。進入5月,這座城市才有了春天的氣息。一日,我游蕩在西寧西關大街上。陽光柔和,氣溫怡人,我看到路畔那幾根探頭探腦的草芽兒,不由想念起家鄉初春時節的草原。就在這時,一縷熟悉的花香躥入了我的鼻腔。

  這是饅頭花的味道,是我家鄉草原上最為常見的饅頭花的味道!

  我辨別著花香襲來的方向,循著花香邁開了步子。步子歡快,就像是在走向故鄉。

  很快,我就在不遠的地方發現了花香的源頭。一株花樹站立在臨街的一棟樓下,滿樹粉白細小的碎花,密密匝匝地簇擁在一起,裹擁住了整個樹冠,密集的程度如同天上的繁星。

  自從發現了那株花樹,我幾乎每天都要去它身邊靜靜地站上一會兒,去吸吮它的花香。當濃郁的花香充滿我的鼻腔時,家鄉草原也在我腦海裡逶迤地展開,那些有關饅頭花的記憶,也會如夢境一般在我的腦海間閃過。

  家鄉人們叫它饅頭花,是因為它細碎的白色小花總是形成一束,從外圍向著中間漸次升高,看上去就像白饅頭一樣。草原上的饅頭花為什麼和城市裡的“饅頭花樹”有著同樣的芬芳呢?那時候,我並不知道被我命名為“饅頭花樹”的花樹到底是什麼樹,直到后來,我才知道,那株有著饅頭花一樣芬芳的花樹,其實是丁香!

  自從知道了那一株花樹是丁香樹之后,我發現西寧街頭其實到處都有丁香樹。每年到了丁香花盛開的季節,我就在西寧的大街上散步,追逐著丁香花的芬芳四處行走。八一路、民和路、濱河路、中下南關,以及人民公園、南山公園、北山公園,但凡有丁香樹的地方,都留下了我流連的足跡。后來我知道,早在我來到西寧的頭一年,丁香花就成了西寧市的市花,自此西寧便將丁香花作為西寧最主要的城市綠化植物,在綠地、廣場、公園、河岸、車站、機場,以及單位、小區等廣泛栽植。

  到新世紀初,我已在西寧工作生活了近20年。那一年,一座丁香園在西寧古老的南禪寺下落成。據媒體報道,這是一座以丁香花造景為主的園林場所,佔地面積近2萬平方米。之所以有這樣一座園林,是因為這裡有幾株百年以上的丁香樹,被有關部門列為古樹名木悉心保護了起來。除此,滿園還栽植了9個品種的丁香樹。

  丁香園成了我常去的地方,其中一株丁香樹就在丁香園大門左側,它不事張揚地掩映在滿目的綠蔭中,如果不去細心關注便很難發現。隻有走近了,才發現它被一圈低矮的鐵柵欄保護了起來,樹干上挂著一塊小小的牌子,寫著它的名字:紫丁香,科屬:木犀科,丁香屬,還有它的年齡:101歲(2007年統計)。也許這就是相關單位的良苦用心,他們以這樣的不事聲張,使得人們不大注意它們,反而讓它們得到更好的保護。

  在西寧工作生活的30多年裡,丁香花幾乎成了我始終的陪伴,每年到了丁香花盛開的季節,我都會流連於丁香花叢中,而西寧的丁香樹也越來越多了。如今,全市的丁香栽植數量已經達到上千萬墩,主要以紫丁香、白丁香和暴馬丁香為主。今年,西寧建成丁香國家林木種質資源庫,收集、引進丁香品種42個,其中有北京丁香、四季丁香等。它們與本土的丁香樹有著不同的花期,如此,各種丁香樹錯季開放,讓花的美麗和芬芳更長。

  轉眼間,我也可以以一個老西寧人自居了,眼看著這座城市一點點地成為一座綠色宜居的城市。媒體上說,這座城市如今有各類公園近百座,這個數字令我驚訝:每個公園走一遍,也要花許多時間。

  我的西寧,已經成為一座坐落在花園中的高原城市。

  我在城市裡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在草原上的時間,但我依然時常夢見草原,夢見自己穿行在紛繁的饅頭花叢中。恍惚之間,那遍地的饅頭花又幻化成了一樹樹的丁香花,碧綠的草原似乎也是城市裡一片郁郁蔥蔥的綠地……

(責編:甘海瓊、陳明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