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巡山路。
野牛溝裡牧民貼近大自然的生活,幾近是零污染的。
阿昂為公安民警介紹被熊抓破的帳篷。
留守帳篷的公安民警准備晚飯。青海日報記者 張多鈞 姚 斌 攝
6月4日,再次來到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採訪,此行隻有一個目的——找熊。
早在之前,在三江源國家公園其他園區採訪時,就多次接到了瑪多縣森林公安的邀請,說是接到了多次牧民報案,棕熊經常出現在牧民帳篷周邊,甚至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對牧民生命和財產造成了威脅,尤其是野牛溝居多。
為此,瑪多縣森林公安局和公安局組成聯合工作組,准備到全縣熊害比較嚴重的鄉鎮村社巡邏。一來為牧民宣講野生動物保護及野生動物傷害家畜賠償政策,二是如果遇到棕熊“私闖民宅”,將採取鳴槍驅趕。
6月5日早上10時,裝上睡袋、軍大衣以及做飯用的灶具食材,從瑪多縣城出發,沿著214國道,翻越大野馬嶺,穿過星星海,向野牛溝方向駛去。此行第一站的目的地是瑪查理鎮赫拉村,共有三輛車,三江源國家公園森林公安局扎鄂保護分區派出所所長祁紹軍和三名森林公安一輛車,瑪多縣公安局野牛溝派出所所長王福林和三名派出所民警一輛車,記者一行一輛車。
車子駛過野牛溝派出所后,右拐進了一條砂石路,路面崎嶇不平,加之前一天的積雪融化,有些路面是爛泥灘,甚至有些路面被沖斷,需要到草灘上繞行。砂石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后,路邊碰見了牧民告謝,牽著馬跟在牛群的后面,寒暄過后,告謝指著遠處的一頂帳篷,說那是他家,讓我們去他家,他妻子在家裡。
從砂石路到告謝的帳篷,沒有路,需要在草甸中行走,一陣顛簸后到了告謝的帳篷,工作組成員向告謝的妻子宣講了政策,詢問了棕熊破壞帳篷傷害家畜的情況。
“今年,我們這邊棕熊還沒出現過,但是去年來了幾次,咬死了幾隻羊,光喝血了,沒吃肉。”工作組成員詢問時,告謝的妻子如實說明情況。
在告謝家吃過午飯后,繼續向村子深處走去,臨行前還從告謝家借了幾條毯子,是晚上住帳篷需要鋪在草地上的。
回到砂石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砂石路走到了盡頭,需要在草甸上找路行駛,過沼澤穿河流,每走上幾十米,看不見前面有車印,就要下車找路,短短的十幾公裡,走了很長時間,直到下午5時多才到了另外一戶牧民阿昂的帳篷,也是在報案中說幾乎每晚棕熊都會來的牧民。
“今天晚上我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一看到工作組來了,阿昂嘣出了這麼一句話。
阿昂今年44歲,一家五口,阿昂和妻子,兒子和兒媳,還有一個孫女。阿昂的帳篷在巴顏喀拉山腳下,帳篷的西面緊挨著一條河,村民叫這條河為冰龍河,河的西面是勒那山,一座矮矮的山崗,阿昂帳篷的斜對面、冰龍河的對岸,還住著兩戶牧民。
帳篷的旁邊,放著兩條牛腿凍肉,呈黑紅色。帳篷的棱角處和后面,有棕熊爪子的抓痕,布質的帳篷從中間到底部,被抓成了一條一條的碎布塊。阿昂說,晚上睡在帳篷的左側,棕熊就在左側的帳篷上或抓或拍,睡在帳篷的右側,棕熊就找到右側騷擾,它好像能聞見人的氣息。
好多次,阿昂忍無可忍,想拿著吃肉的小刀子出去拼命,都被妻子哭著攔了下來。而阿昂所說的小刀子,還沒有一根圓珠筆長。阿昂指著勒那山說,每天晚上天黑之后,棕熊從那個山上下來,或者先到對面的那兩戶牧民家中,或者是直接過河到我的帳篷,不管是先到哪,我們三戶都會在對講機說。
從阿昂的講述中得知,棕熊到牧民家中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就像是當成了自己的家,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而牧民卻拿它沒什麼好辦法。“以前光是晚上來,現在有的時候下午四時多就來了,以前家裡的三四隻狗能嚇走它,現在狗叫了,它還搬起石頭追著狗打。”
工作組決定當晚把帳篷搭在阿昂的帳篷旁,等熊來。搭完帳篷后,工作組借了牧民的七八匹馬,准備繼續往裡進,上山找熊,先給棕熊打個“招呼”。
對於進山找熊,能不能找到,我們不抱太大希望。或許在我們來到這片草場時,棕熊已經在山頂的某個地方觀察我們,看我們繼續往裡深入,或許早已經躲到山洞裡了。對於晚上棕熊是否能來,卻充滿了期待。
工作組騎馬進山沒一會,天就變了,風雪交加,草原瞬間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一個多小時后,雪還在下,風還在吹,工作組回來了,所有的馬都變成了白馬,民警變成了一個個雪人。
吃過晚飯后,坐在帳篷中閑聊等天黑,確切地說,應該是等熊來。閑聊中,祁紹軍說,現在的棕熊已經成為了牧區的一害,沒有天敵,冬眠時間越來越短,從以前單純的破壞房屋,到今天升級成傷害家畜,甚至有些地方出現了傷人事件,希望能制定出切實可行的舉措,既不傷害棕熊,又能保障牧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
晚上10時多,帳篷外遲遲沒有響動,正在分析是不是帳篷裡的說話聲或者亮著的燈,棕熊不敢來了,正當准備關燈先睡覺時,阿昂走進帳篷說,剛才棕熊遠遠繞了一圈,又走了。
等不到棕熊,隻好繼續聊天等待。半夜12時多,帳篷外狗叫聲不斷,阿昂又走進帳篷說,棕熊又來了,就在牛群那邊,帳篷外拿著夜視望遠鏡,周圍掃了一圈,仍然沒能看到棕熊的影子。
回到帳篷后睡覺,一夜睡意蒙眬,恍惚間聽到了好幾次狗叫聲和帳篷外的響動,但都不是棕熊。
第二天,工作組繼續走訪了勒那山后的一戶牧民尕熱。阿昂家距離尕熱家距離不過10公裡,走了將近1個多小時。
“前天晚上九點多棕熊來了,這已經是今年的第四次了,每天晚上都擔心得睡不好覺。去年我家的彩鋼房被熊拆掉了。去年的時候,棕熊來了,放個鞭炮或者敲擊瓢盆,弄出點響動,棕熊就跑了,今年這些已經完全不起作用了。”工作組走訪中,尕熱說。
離開尕熱家,野牛溝派出所所長王福林在勒那山腳下,朝著深山沒有牧戶居住的地方開槍,以威懾棕熊,將出發前領取的20發子彈全部打完,槍聲響徹勒那山谷。
或許在山谷的某個角落,棕熊聽到了槍聲,會暫避些時日,不敢再到牧民帳篷附近晃悠了。或許棕熊沒聽過槍聲,會以為連續的槍聲是在打雷——這事兒,誰能說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