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放歌有遠聲

劉成友 姜 峰

2020年06月30日08:52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沒有一條河流,不渴望歌唱。

  又到高原吐綠時。沱沱河畔、青藏路旁,藏羚羊群在保護隊員和來往車流的“注視禮”間信步遷徙,長江水滋養著生物種群不斷繁衍壯大﹔牛頭碑下、鄂陵湖邊,舉目一派水草豐美,湖天一色,“黃河源頭千湖縣”青海瑪多的湖泊數已達5050個,創歷史新高﹔雜多縣昂賽鄉瀾滄江大峽谷,放下牧鞭的牧民們轉型為生態管護員,“邂逅”雪豹已是尋常……

  從上世紀末的生態惡化,到背水一戰的全面治理,如今站在國家公園新起點的三江源,正用“啃硬骨頭”精神闖出改革新路子、以“繡花功夫”完善治理能力現代化、以“為了誰”的情懷促進生態與民生共贏。

  再破再立開新局——

  從“九龍治水”到“一塊牌子管到底”

  歷經三江源生態保護和建設一期工程的十年治理,“中華水塔”水資源量增加了近80億立方米,相當於560個西湖。

  十年破局、生態向好,為改革再深化做足了准備。一期工程告捷的2015年,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審議通過了三江源國家公園體制試點方案。

  多年來,中國形成了包括自然保護區、森林公園、濕地公園、地質公園、水利風景區等10多類保護地並存的自然保護地體系,數量最多時達到上萬個。“國家公園體制試點,點出了長期以來生態文明建設面臨的體制短板:九龍治水、條塊分割、政出多門。”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局長赫萬成對記者說,“林業、環保、國土、水利各部門都在管,誰都管不全,誰都管不到底。”

  在沒有現成經驗可供借鑒的情況下,先行先試的三江源,需要再次打破固有生態保護模式,探索建立更加科學有效的新機制。

  仁青多杰在黃河源頭瑪多縣的公安、國土等多部門工作過,“國土執法負責打擊非法佔地、盜採礦產,而破壞草場行為則歸草原監理站管,水污染涉及環保執法,水土保持涉及水利執法,非法捕撈又由漁政執法管”。

  這卻讓群眾犯了難。“瑪多地廣人稀,許多盜採、盜獵案件線索都來自牧民舉報,可群眾搞不清政府部門分工,一概都撥打‘110’電話,然后公安系統再根據舉報內容向相關部門移交,很多案件又不是一個部門能處理得了,比如盜採行為,既破壞礦產,也毀壞草場,更會污染水體,一起案件,往往需要公安、國土、農牧、環保幾個部門同時出動。”仁青多杰對記者坦言。

  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成立后,組建了長江源、黃河源、瀾滄江源三個園區管委會。國土、環保、水利、林業等縣級主管部門一體納入管委會,整合下設為生態環境和自然資源管理局﹔而縣森林公安、國土執法、環境執法、草原監理、漁政執法等執法機構,也整合成管委會下資源環境執法局一家。仁青多杰成為黃河源園區管委會資源環境執法局執法大隊首任隊長。

  機制改革不到1個月,一樁盜採砂金大案告破。

  一天午飯后,有牧民舉報,花石峽鎮吉日邁村山溝裡有不明人員在河道採金。仁青多杰當即帶領人員趕赴現場。這個村子距離縣城上百公裡,從村子到案發地還有十幾公裡,而且沒有硬化路,趕過去少說也得4個小時。“按以前的執法效率,很有可能扑個空。”仁青多杰說,這一回,“攥指成拳”的執法大隊快速出擊,讓非法採金者措手不及,“作案人員倉皇逃竄,工具、行李還有‘金把頭’的身份証都沒來得及帶走,我們將贓物移交公安,很快就把他們一網打盡。”

  國家公園“一塊牌子管到底”,效果立竿見影。體制試點以來,青海先后實施了一系列原創性改革,改變了“九龍治水”局面,解決了執法監管“碎片化”問題,理順了自然資源所有權和行政管理權關系,走出了一條富有三江源特點、青海特色的國家公園體制創新之路。

  推進治理現代化——

  讓最美自然享有最優保護

  西南財經大學網名為“薇薇兒趙”的學生小趙,剛剛在手機上“粉”了一位新好友:三江源國家公園官方微博。

  “猜謎啦:縮小版的老虎、放大版的貓,世界上最美的貓科動物是什麼?”

  “萌極了!誰想要藏狐的表情包?”

  “張張都是屏保!這裡,有中華民族母親河的源頭……”

  “還能這麼玩?”對小趙來說,從此國家公園不在遠方,而在指尖。

  2017年,三江源國家公園官方網站、微博、微信公眾號全面上線,“換個面孔和你約”,很快“俘獲”了眾多粉絲的“芳心”,其中不乏“00后”的年輕人。這是中國10個國家公園體制試點中誕生的首個官方“兩微一網”,讓公眾期待的國家公園不再“猶抱琵琶半遮面”。

  同年,《三江源國家公園條例(試行)》正式施行,這也是中國第一部關於國家公園的專門法規:採礦、砍伐、狩獵、捕撈、開墾……《條例》對國家公園內多項違法行為細化落實了法律責任。

  探路國家公園體制,需要高標准、高起點、高水平建設,需要在全新平台上促進生態環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試點以來,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先后編制了《三江源國家公園總體規劃》及三江源生態保護、生態體驗和環境教育、產業發展和特許經營等5個專項規劃,還有科研科普、訪客管理等12個管理辦法。“通過建章立制完善治理體系,旨在高標准、高水平為國家公園體制試點搭建平台,促進生態環境治理能力科學化、系統化、現代化。”赫萬成對記者表示。

  同時,三江源國家公園還與航天科技集團、中科院等科研院所及中國移動等電信服務商簽訂戰略合作框架協議,統籌實施了三江源天地一體化生態監測、三江源國家公園衛星通信、生態大數據中心等8大類生態保護能力建設項目,人力與科技支撐水平明顯增強。

  來自青海大學農牧學院的准“00后”蔡宗貞,報名成為該校首批“國家公園專業班”的學生。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和青海大學簽訂了人才培養協議,開設相關課程,旨在培養有志於三江源保護的專業技術人才。

  “開班伊始,就收到來自各個院系的191份報名申請,受歡迎程度超乎預料。”青海大學教務處處長趙常麗告訴記者,“國家公園專業班並非能拿到學位的專業,而是一個培養方向,設30個學分,進行針對性較強的課程學習,希望有朝一日培養出扎得下、想干事、懂技術的三江源未來管理者。”

  “同學們都是利用晚上和周末上課,從興趣出發,樂此不疲。”蔡宗貞特別希望將來能在國家公園從事環境生態學研究,“三江源有一種神奇的魅力,算是追逐自己的一個夢。”

  人與自然謀共生——

  草原利用者轉變為生態保護者

  登山巔、爬深溝、鑽叢林、蹚河道……一批馬背上的衛士,如今活躍在玉樹藏族自治州雜多縣昂賽鄉的瀾滄江大峽谷。

  今年3月以來,昂賽鄉管護站分批次組織轄區1500余名生態管護員,對瀾滄江流域開展了無死角的地毯式反盜獵巡護排查工作,進一步清理了隱患苗頭。

  “每天晚上,把巡護區域和路線發到微信群裡,大伙兒領了任務,第二天一大早就騎馬出發。”牧民索南對工作安排得十分細致:發現轄區野生動物的活動軌跡,建立台賬,繪制出精細的分布圖,之后採取“全面巡護+野生動物活躍點重點巡護+定期專項巡護”的方式,對野生動物開展保護——這也是近年來三江源國家公園瀾滄江園區根據高山深峽的地形特點摸索出來的巡護模式,得到了牧民管護員們的積極響應。

  “綠色發展,離不開生態惠民。”赫萬成告訴記者一組數據:三江源國家公園體制試點之初,園區內的6.5萬人口中,就有2.4萬是貧困人口。“貧困人口所在地區經濟來源普遍單一,基礎設施匱乏,公共服務滯后。”

  如何平衡保護與發展的關系?

  三江源國家公園的答案是:探索生態管護員公益崗位機制,按月發放報酬,年終進行考核,實行動態管理,且落實精准脫貧原則,生態管護員中一半以上來自當地的建檔立卡貧困戶。“要實現國家公園和自然資源的嚴格保護和永續利用,核心是探索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模式。”赫萬成說。

  截至目前,17211名生態管護員持証上崗,三江源國家公園園區內全面實現了“一戶一崗”。在財政財力十分有限的情況下,青海多方籌措資金,3年來共投入5億多元,幫助生態管護員戶均年收入增加2.16萬元。

  管護員鬧布桑周的管護區,在青藏公路旁的風火山。碰到牧民時,他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數著人家的牦牛數,“不能超過載畜量”。夏初,正是野生動物的遷徙季節,前不久,鬧布桑周巡護途中“邂逅”了一批多達30余頭的野牦牛群,“野生動物活躍在距離公路這麼近的草場,實在罕見”。

  “牧民正逐漸由草原利用者轉變為生態保護者與紅利共享者。”赫萬成強調,“國家公園建設的核心在於解決人的問題,提升各方獲得感,使牧民成為國家公園建設的受益者,才能激發保護生態的內生動力。”

  換言之,生態和民生,魚和熊掌可兼得。

  奔騰咆哮的通天河,流經玉樹藏族自治州曲麻萊縣崗當村,身穿救生衣的更尕才讓,和一群康巴漢子,經常漂流巡線在寬闊的河面上。放下牧鞭,當起巡護員,守護在800平方公裡的區域內,這些漢子們本身就是一道風景。沿著河流往下走,被稱作“長江”。

  “我們可不是來觀光的。”更尕才讓風趣地說,“我們每個月要進行3次集中大規模巡護,調查、記錄、保護這裡的野生動植物等生態資源,打擊盜獵盜採等違法活動。”

  河岸旁一處陡峻的山崖上,數十隻野生動物岩羊的身影,吸引了隊員們的視線。“岩羊是重要的生態指標物種。”更尕才讓興奮不已,“這麼一大批在這裡活動,附近很可能藏著雪豹!這兩年發現的野生動物越來越多,馬麝、白唇鹿、盤羊,都不稀罕了,說明生態保護越來越好。”

(責編:陳明菊、楊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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