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4600米的生命急救

——2020藏羚羊大迁徙现场报道之三

胡永科 姚 斌 张多钧

2020年05月21日09:54  来源:青海日报
 

  等待伴侣归来的公羊。

   驴打滚。

  巢中的老鹰。

  孤狼狩猎。

  伫立在青色山梁上的野牦牛。

  狐狸。

  迁徙中的生灵

  ——目击藏羚羊大迁徙

  每年五月初,是“高原精灵”藏羚羊迁徙的季节,它们像是听到了一种召唤,从高原的四面八方,前往卓乃湖、太阳湖、可可西里湖一带产仔,开始繁衍生命之旅。 连日来,我们追寻藏羚羊迁徙的足迹,从曲麻莱县曲麻河乡、索南达杰保护站、五道梁保护站一路追寻,拍摄藏羚羊迁徙的过程。同时也拍摄到了和藏羚羊一起迁徙的生灵,或是猎杀藏羚羊的狼、狐狸、鹰等天敌,或是野牦牛、黄羊、藏野驴等食草动物“伙伴”,它们都是可可西里这片旷野中的生灵。 本报记者 胡永科 姚斌 张多钧 摄

  20日一早,可可西里天气变化不大,多云,间或有阳光照彻。

  跟索南达杰保护站负责人达才商量后,我们准备往可可西里腹地方向去看看迁徙途中的藏羚羊。决定沿保护队员巡山的路线,绕开藏羚羊迁徙路线,在不惊扰藏羚羊的前提下,远远望一眼已经越过青藏线走在可可西里的那些精灵。

  出保护站,沿青藏公路走不远向右一拐便是主要的巡山路线入口,我们不鸣笛,缓缓慢行。驶入巡山便道没走多远,后座上的达才就说,左前方有一头野牦牛。从车窗里望出去,搜寻半天,我们几个人才看到一个黑点。便疑惑,那是野牦牛吗?达才肯定地说,确凿无疑。他告诫道,不能离太近,太近了,面对一头孤独的野牦牛那将是很危险的事。我们远远地停下,看野牦牛。

  这时,视野中出现了一大群藏羚羊,后来在它前方不远处又出现大群藏羚羊。我们就停在那里,静静凝望,不敢出声,生怕惊扰到这些喜欢宁静的生灵。

  也就在这时,前方的这群藏羚羊突然奔跑起来。在这个季节穿越可可西里旷野往卓乃湖一带的每一只藏羚羊都是临产的“孕妇”,是即将诞生新生命的母亲。它们尤其不喜欢喧闹,一路迁徙时,会尽可能避开一切可以想到的困扰,比如天敌和难以逾越的障碍。

  藏羚羊奔跑起来,一直跑过一道平缓的山梁。原以为我们的出现惊扰到了它们,便停在巡山路上,不敢挪动脚步,可它们并未停下奔跑,直到消失在山梁的另一头,像是逃离。

  还是达才最先发现了它们所以迅速逃离的原因——他总是能第一个发现视野中出现的任何动静和异常,左前方或右前方有一群藏羚羊或别的什么动物,而我们却要费不少工夫才能循着他的指引,找到目标。

  他轻声喊道:“有狼。”

  我们异口同声地问:“在什么地方?”

  “就在那头野牦牛身后不远的地方。”

  我们还是搜寻半天才看到那匹狼。“藏羚羊是看到那匹狼才迅速逃离的。”他接着说。果然,那匹狼正循着藏羚羊逃离的方向,悄悄挪动着脚步,不一会儿,也消失在那道山梁后面。

  达才是一名辅警,是可可西里众多管护员中的一员,他们中的大多数队员已经在可可西里坚守了20年以上。他们收入微薄,工作环境艰苦,却乐观向上,都以守护可可西里和藏羚羊为荣。达才也是。他风趣幽默,即使在讲述藏羚羊的迁徙时,也能令人捧腹。

  他和索南达杰保护站的其他队员一样,一年中主要的一项职责就是救助受伤或受困的各类野生动物,在这个季节和稍后的藏羚羊回迁季,主要是救助受伤或失散的小藏羚羊。近20年他们共救助过300多只动物,其中包括藏羚羊、蓑衣鹤、黑颈鹤、鹰、兀鹫等,每年救助的藏羚羊都在三五只左右,最多的一年曾救过十余只。

  可可西里的平均海拔在4600米以上,可以说,驻守在索南达杰保护站的这支队伍是一支野生动物的急救队伍。虽然他们都没有专业的救治技能,却凭一腔热忱,救过数百只动物的命。清洗包扎伤口,而后精心喂养——达才他们发现小羚羊特别喜欢牛奶,在藏羚羊迁徙的季节他们总是准备着不少牛奶,等着自己再次成为它们的“奶爸”。

  单看保护站的名字你就知道,这是一支英雄的队伍。26年前,“改革先锋”杰桑·索南达杰为保护可可西里藏羚羊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从那以后,一直有一群人循着他的足迹,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栖息于斯的藏羚羊和各类生灵。索南达杰的精神在他们身上依然延续,成为这片高天厚土之上的时代丰碑。

  索南达杰保护站巡护的区域,虽然不是藏羚羊迁徙的主要通道,但是每天依然还是有两三只藏羚羊穿越青藏线。有一天,达才和同事在索南达杰保护站负责的区域巡护,巡护至109国道2980公里处,发现路边一只藏羚羊艰难爬行,无法站立行走。

  达才和同事走上前去,发现这是一只一岁龄的小藏羚羊,而且是一只公羊,羊的后背至肚皮有一道划开的伤口,伤口两旁的羊毛被染成了红色,小羊痛苦地呻吟着。

  达才和同事将小羊从头部与尾部处轻轻抬起,小心翼翼地放在皮卡车的后车厢,紧急赶往索南达杰保护站救护中心进行抢救,可是天不遂人愿,等到了救护中心,小羊已经死了。

  看着一个生命从眼前消失,达才无能为力,他不禁为藏羚羊的死而惋惜。达才分析藏羚羊受伤的原因:“青藏线车流量大,车速也比较快,小藏羚羊跟随母亲穿越青藏线时,有可能未能及时通过,才导致悲剧发生。”

  当然,他们不止救助藏羚羊,但凡遇到或听到有动物受伤或需要救助,他们都视为自己的天职。

  去年7月,他在青藏铁路南面发现了一只蜷缩在草地上的小黄羊,抱回索南达杰保护站,他把自己的被子铺在地上,为它取暖,用奶瓶给它喂奶,领着它在院子里晒太阳,给它起名尕依那容(藏语意为白脸、长耳朵),不管他走到哪里,小黄羊就跟到哪里。

  半个月后,达才休假回家,把小黄羊托付给站里最细心的女民警薛亚茜。

  没几天,尕依那容生病了,一直卧在地上,薛亚茜和站里的民警扎西才仁、江措忙着架起炉子,在网上查病因,给它喂药,昼夜不息地把它抱在怀里,但它最后还是死在了江措的怀里。

  达才红着眼睛说道,巡山被困可可西里45天,吃生肉,喝雪水,他没有难过;驻扎海拔6860米的布喀达坂峰,傍晚被熊袭击,躲在车里一夜未眠,第二天脸黑的就像锅底,他没有难过。

  听到尕依那容离去的消息,他流泪了,就像面对自己的亲人永远离去。

  因为担心惊扰到正在迁徙的藏羚羊,我们的脚步止于那头野牦牛前方的巡山路旁。我们小心地折回。原路返回时,我们又远远望见几小群藏羚羊,看它们的样子,像是并未受到任何侵扰。它们悠闲地踱步,在山坡上觅食。

  达才告诉我们,尽管现在可可西里已经得到很好的保护,但有一些藏羚羊仍会在迁徙途中遭遇不测,甚至受到意想不到的伤害,他和他的队友们就得想办法去救,每救活一只藏羚羊,他们都感到自己所受的委屈和付出的心血都是值得的。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留着各种各样的伤痕,却让藏羚羊伤害得以大大降低。他们因此而感到快乐和自豪,因为他们的存在,藏羚羊的迁徙多了些安全,少了些隐患。

  五道梁保护站站长普措才仁说,今年的藏羚羊迁徙可能在本月27日前后接近尾声。而那时,达才他们对藏羚羊的急救才要迅速展开。无法预知,今年会有多少只小藏羚羊需要急救,但肯定会有小藏羚羊需要他们。可以确定的是,去年藏羚羊迁徙时,救过的6只小羚羊已经健康长大,今年回迁时便可以回家了。

(责编:刘沛然、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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