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尺子”

游宇明

2020年07月03日09:29  來源:青海日報
 

  不管品德、才華、性情如何,我們都活在一張龐大的網絡中,這張網絡的名字叫社會。社會總是喜歡拿著一把“尺子”丈量我們,然后給出各種各樣的評價。

  社會的“尺子”自然也有變化,一個時代風氣好,它丈量的標准會相對嚴苛﹔風氣不那麼理想,要求就會相應降低。不過,無論怎樣,這把“尺子”從未放棄過起碼的要求,那就是遵守基本道德和形成條文的法律,用句我們習慣的話說就是:尊重公序良俗。

  除了社會的“尺子”,我們每個人還有自己的“尺子”。社會的“尺子”總有一定之規,個人的“尺子”卻五顏六色。有的人對自己要求極低,他們自私自利,奉行“隻要我多撈一把,哪管社會寸草不生”的人生哲學。這種人也分兩個層次,一部分人遵守基本的法律,但道德上的毛病很多,公安局抓他缺少理由,周圍的人卻幾乎沒有人願意跟他打交道。少數的可歸為“人渣”之列,他們做了官,則媚上欺下﹔當老百姓,則坑蒙拐騙。如果我們將社會的“尺子”看作底線的話,這類人活在底線之下。

  有的人,自己的“尺子”與社會的“尺子”大致等同。他們不是品質怎樣高尚的人,很難做到為他人赴湯蹈火,也舍不得犧牲太多的個人利益去成全別人,但他們有起碼的是非觀念,不會故意顛倒黑白﹔在乎個人利益,但會關注自己的“吃相”﹔他們也不會挑戰法律。換句話說就是:這種人可能平淡平庸,但相對來說還算有底線。

  還有一種人,自己的“尺子”大幅度嚴於社會的“尺子”。他們能力超群,更重要的是品德高尚。一般人做事,隻追求讓社會接受、不讓人反感就可以。這種人做事,除了上面這一點,還希望讓自己接受,使自己一生一世不生愧疚。著名戲劇表演藝術家程硯秋律己極嚴,看他的日記,他永遠都在自責:到岳父家,話說多了,逞能,自責﹔酒喝多了,自律不夠,自責﹔朋友聚會,說到俞振飛的緋聞,他插了一句:“從此陳太太就名正言順”了,隻說了這一句,回去還是自責:我說話太刻薄,下次不可。某次,他與一個朋友約好第二天早晨7時去西直門溜彎,起床遲了,失約,他連忙趕到朋友家登門道歉,過了一天,又提了兩瓶40年的法國酒再次登門表達歉意。京劇大師梅蘭芳也屬於這種類型。某個熟人因故死亡,他讓妻子福芝芳將這個人的家眷叫到家裡。熟人的家眷一到,梅蘭芳叫閑雜人等一律回避,隻留下福芝芳在側。梅蘭芳問:“你有幾個孩子?”那個人說:“兩個。”梅蘭芳說:“這樣吧,什麼都別想了,您好好把孩子帶好,從今天起,您和您孩子的生活費由我負擔。”這就是境界!所謂境界,就是普通人難以達到或者偶然達到難以持續的。程硯秋和梅蘭芳做起來卻自自然然,一點也不覺得吃勁。

  仔細想來,一個人要確立程硯秋、梅蘭芳這樣的“尺子”很難,但將自我的“尺子”確立得比社會的“尺子”稍稍高一點,並不是如何吃力的事。比如別人遇了麻煩,有條件,不妨出手相助﹔有建筑工地深夜擾民,雖然對你影響不是太大,但完全可以給市長熱線打個電話反映一下。即便一個人的道德達不到最高的標准,如果大家都努力,都能抵達比底線略高的標准,這個社會也會多些溫度,久而久之,願意用最嚴格的“尺子”度量自己的人一定會增加。

  常識告訴我們:一個人不會因為自私自利被人敬重,卻可以因為人性的純粹而走進時間的記憶。

(責編:陳明菊、楊陽)